第07章 我只要你活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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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
他觉得他快疯了。
是仅存的理智让他没有冲破那道停车线。
他双手不自然的在方向盘上攥捏着,与皮革的摩擦中蹭出一些不和谐的声响。
他发誓,他不喜欢这种声音。但他就想做点什么让自己烦的清晰。
因为如果不这样,他拿什么抵抗那颤抖的指尖里跳出的心慌。
一分钟究竟有多长?
一分钟能走100米,一分钟脉搏80跳,一分钟的故事不算长,一分钟的胃痛不难忍耐。
一分钟,他可以在手术中准确的找出病人的出血点,止血、修复、缝合,动作麻利,一气呵成。
一分钟,他可以吻上爱人的唇,从厨房一路缠绵到床,直到耳尖染上粗重但温热的喘息。
一分钟,他可以对着那人说上一百个“我爱你”。说的快一点是可以做到的,他真的试过,那是一次爽约后的甜蜜惩罚,他说的口干舌燥,那人笑的前仰后合。
……
他望着那交通灯上扎眼的红,跳动的数字,和眼前川流不息的车子……
雨刷都挥舞着替他着急。
而这一分钟,他竟什么都做不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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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把车子胡乱的停在门口留给保安一个匆匆的背影,他也不记得他是怎么穿过人山人海的急症室大堂,一路小跑着奔去3楼的手术室。
54级台阶和一条长长的走廊……
一头滴着水的乱发,一身脏兮兮的衣服,和一个处于水生火热之中的人……
凌远往手术室里扑,韦天舒急急忙忙的过来拉住他。
这样的凌远他没有见过。但是一看就怪让人心疼的。
“凌远,你听我说。李睿和赵启平已经进去抢救了,脑科主任刚才也进去看过,说是轻微脑震荡,不严重。”
凌远试图挣脱,手在空中胡乱地舞。
“三牛,你看到了吗,他流了那么多血……我要去见他……我要去见他……”
像是嗜酒者对于酒香的迷恋,没有节制,只求一醉。
而凌远仿佛透过层层手术室的门,看见那个躺在床上的冰冷的身躯,他觉得只有到达那里,才能找到自己失魂落魄的心。所以他抛下理智,他要去见他。
韦天舒双手重重的砸上凌远的肩,然后奋力摇晃。
“凌远,你醒醒!别给老子发疯了!”
凌远呼吸的很急促,似是被人勒住了脖子一般透不过气。
待他们从一波精疲力尽的挣扎中停下来,韦天舒才从凌远方才失了焦的眼眸里看到自己的脸。
他紧了紧扣住那人肩膀的双手。
“你信我,救的活!”
救得活——
救得活——
……
凌远小声碎念着,松了所有的力气,转身往手术室的反方向走,然后在不远处一排凳子上坐下,乖的像个小朋友。
韦天舒被凌远这突如其来的反常举动懵着了,竟看的失了神,有一瞬间,他看见一个孤零零的小男孩,他想走过去摸摸那个男孩的脑袋,告诉他不要害怕,没人会夺走他的珍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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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术室的灯牌亮着,红色的三个大字。
怎么又是红色……
他开始惧怕这个颜色。
凌远直愣愣的盯着手术室的门,那眼神看着有些渗人。
韦天舒知道这个时候谁去打扰都没有意义,他就默默站在不远处的廊上,他要盯着凌远,他想,这人发起疯来指不定会做什么傻事。
又不知道过了多久,韦天舒只觉得时间在无情的往前走,但他们就此困于一场无尽的等待中,他很焦虑,不自觉的把手伸进口袋取出烟盒,往嘴里一塞才意识到医院内禁止吸烟。他不禁苦笑。
再回头看看凌远,他就一个人安静的坐着,像一座冰山。
手术室外有一种肃穆的宁静,但空气里仿佛能听见隐隐不安的哭喊。
他看见了凌远红了的眼睛。
他是见过凌远哭的。低声哽咽,或是酒后的撕心裂肺,他都见过。
他知道的,这样一个男人,绝不轻易哭。
而在手术室里躺着的那个男人,凌远为他哭了不止一次。
很快,赵启平出来了。
“凌院长。李主任还在里面抢救,怕你担心我先出来和你说明一下。脑震荡,肋骨骨折,腹腔积血。还有……还有左腿的情况不太好。从目前情况推断,人在被撞倒后,左腿有被车胎二次碾压的痕迹。小腿大动脉断裂,连带脚踝粉碎性骨折,不排除有截肢的可能性。当然我会尽全力。”小赵医生尽量冷静的说完这一席话,然后和韦天舒对视了一眼,担心的看着自家院长。
凌远愣愣的站在那里,似是听见了,似是压根没有去听。
没人猜的出他在想什么。
凌远把所有诊断结果和最坏的情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。
他在想,李睿和赵启平都是出色的学科带头人,这些情况他们应该可以应付。
他在想,熏然的身体底子是不错的,他一定可以挺过去。
他在想,万一……
不会有万一的。
那么,他就可以活下来了吧。
我只要他活着呀。
有水滴落在地上,溅起了伤心。
不知是始于发梢,还是眼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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警队的小郑和小张搀扶着熏然父母赶过来。老两口一看见手术室外的凌远,眼里的焦急化作了泪。
“小远……”
“爸妈,你们…怎么来了?你们都知道了?”
“警队的小同志已经通知我们了……熏然……熏然他怎么样了……”还算镇定的李父问道。
“还在抢救……会没事的……”凌远扶着老人们坐下。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,他很怕自己先失了控。
会没事的……
终于——
手术室的门再一次打开,所有人的目光都交汇过去。
很多时刻,凌远是那个穿着刷手服打开门的人。对于患者家属来说,凌远的一字一句都是一场生命的审判。或喜或忧,是生是死,凌远总表现的冷静,即使心里也多少会有感触。
直到有一次李熏然重伤做手术,凌远作为家属在外面等了足足六个小时,他才终于明白自己曾说过的那些话分量该有多重。
它可以是定心丸,亦可以是毒药。
而这一次,他又在等,等一个希望,等一份平安。
得知手术成功,李熏然的情况还算稳定,大家都松了一口气。
韦天舒没有再去拦凌远,他想这家伙一定会急不可耐的冲进去。
凌远没有动,他看起来脸色很不好,踉跄着瘫倒在椅子上,把大伙儿都吓了一跳。
你这个人,为什么总是不按牌理出牌呢,韦天舒想。
放松了下来,整个人才感到疲惫。胃里细细密密的疼痛就涌出来。
凌远拒绝了韦天舒的搀扶,而是一个人缓慢的走进手术室。麻醉师正在做唤醒,好一会儿过去,李熏然微微睁开眼。
他意识还不很清醒,但是目光却浅浅的定在凌远身上。
“熏然……熏然……”凌远轻轻的唤他。
然后他听到李熏然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重复吐着一个字,很快又昏睡过去。
“药……”
傻小子,为什么总是比我更在乎我呢……
凌远鼻子一酸,蹲在床边哭的泣不成声。
一定是胃太痛了吧。他想。
可是有个地方似是被人抓着揪着攥紧着,一抽一抽的痛传到大脑让人无法思考,传到口鼻让人难以呼吸,传遍全身血液化作溢出的泪。
李熏然,我又要看着你受苦了,我怎么会不痛。
所以快点好起来吧。
凌远推着李熏然去ICU,替他安置好了身上的管子,接上了心电监护仪,换了病号服,又掖好了被子。他陪着熏然父母去看了一眼儿子,又拜托了熏然警局的同事务必把两位老人送回家。
凌远很镇定的做完这一切,但胃部愈发明显的抽痛让他真的有些吃不消。靠墙缓了一会儿,他才捂着胃一步一步慢慢挪出了手术室,韦天舒见状赶紧上去扶。
“回去歇会儿吧,我替你看着,他一时半会儿不会醒的。”
“扶我回办公室。”
“凌远……”
“扶我回办公室,我吃个药躺一会儿就好。”
我不能倒下,我也不能离开,我要守着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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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停了吧?
有彩虹出现吗?
窗帘被紧紧的拉上,四周也安静的可怕。
他不知道答案。
痛感随着清醒的意识而不断放大。
他知道,自己终是得救了。
头一阵一阵发晕,他不得不闭上眼睛。
他感到有温热覆上他的手。
“熏然……你醒了?”
声音有些沙哑。但他辨认的出那是谁。
他又一次努力睁开眼,朝那人咧了咧嘴。
嘴角的弧度牵起疼痛。他才发觉自己脸上有厚厚的纱布。
“凌远,我是不是……毁容了……”
他明明是被这句话逗乐了,可眼泪怎么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。
“你别哭呀…伤疤可是战士的勋章…再说……我那么帅,多一两条疤…不碍事的……”
说完这些安慰的话,李熏然有些喘。
凌远赶紧开口,“别说话了,你需要休息。”
握紧那人的手送到嘴边,温柔的吻了下去。
“才没有毁容,只是擦伤,不严重。很快就会好的。”
都会好的吧。
你活着就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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拖欠了许久的一章,我终于更新了。
假期会出去旅行几天,不知何时能见到下一章了。
心里会一直挂念的。
祝大家假期愉快。^_^
小赵医生:因为剧情需要一个骨科医森,所以我就一个人孤零零穿越过来打个酱油。没有老谭,勿念<( ̄3 ̄)>